賈家三兄弟乘汽車,轉(zhuǎn)火車,鞍馬勞頓,等趕到國際莊,已經(jīng)下午五點多了。哥仨擠出熙熙攘攘的車站,望著車站高處那“當(dāng)!當(dāng)!”響的報時鐘,四周那一座座聳立的大樓,還有路邊那一排排五顏六色的店鋪招牌,賈志新不禁脫口說道:“這么大的一個莊?。 ?br>
賈志國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,暗示賈志新不要亂說話,免得讓周圍的人知道他們是第一次來城里的鄉(xiāng)下人。
賈志國環(huán)顧周圍,見不遠處有幾座正在興建大樓的工地,遠遠的就能看見正在忙碌工作的大吊車,他們旁邊就有一條正在挖壕溝,通管道,拓展馬路的工程。賈志國看得心潮澎湃,熱血沸騰,他擼擼袖子,信心滿滿地說:“看到了吧!這國際莊就像一個大的建筑工地,咱們在這里可以放開手腳,大展宏圖,大干一場!”
他的兩個弟弟可沒他想得那么遠。賈志軍打斷賈志國的話:“大哥!先別吹大牛!咱一路顛簸,人困馬乏,肚子也早就餓了!趕快找個飯店飽飽吃一頓,再找個旅店歇歇腳!”這時,一股輕風(fēng)吹來!賈志軍猛吸溜兩下鼻子,情不自禁地說道:“真香啊!這是哪里來的烤肉味兒啊!”
賈志新也吸溜一下鼻子,仔細品味,反駁說:“不是烤肉味兒!好像是炸魚!煎魚的味道!”
兩個弟弟還在爭論。賈志國四下尋找,發(fā)現(xiàn)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餐館,餐館的后廚安裝有一個大排風(fēng)扇,是排風(fēng)扇把后廚煎炒烹炸的味道排出來了,引得兩個弟弟饞癮發(fā)作。罪魁禍?zhǔn)渍业搅耍s忙將兩個弟弟拉到遠處,見路邊有一個攤煎餅的大媽,便放下行李卷,朝大媽說道:“要三個煎餅果子,多放大蔥,多抹醬,加辣椒!”
賈志軍探過腦袋,不解地問:“大哥!來一趟大都市,就讓吃這個!”
賈志國板著臉說!“咋得!咱在村里不就是經(jīng)常吃鍋貼餅子,里面夾大蔥蘸醬,外加一塊疙瘩頭咸菜,這煎餅果子比那好吃多了!”
賈志軍再次吸溜一下鼻子,那烤肉的香味兒聞不到了,他意猶未盡地說道:“那烤肉指望不上了,煎餅果子里給夾一個火腿腸吧!”
賈志國瞪他一眼說:“你就知道亂花錢!為了籌集咱們出門的經(jīng)費,老父親把那只能下崽的老母豬都賣了,這點錢不省著花,幾天就給晃蕩沒了!你跟你二哥學(xué)學(xué),你看人家沉默寡言,什么要求也沒提!”
賈志軍瞅瞅二哥,賈志新尷尬地笑笑。
哥仨想找一家旅店歇歇腳,前面有一個穿著西服革履的小伙子,舉著一個燙金大字的招牌,手拿話筒,在高聲叫賣攬客,哥仨湊過去,賈志國悄聲問:“哥們兒!住一晚上多少錢?。俊?br>
那攬客的小伙子看了看哥仨這身打扮,砸了砸嘴,輕蔑地說:“單人單間,每天每人200元!”
哥仨驚得直吐舌頭:嘛玩意兒?一人一天300元,三人一天就是900元!這城里人宰客真很!
“大哥!住店嗎?我們家店鋪便宜,住一宿一個床位一天50元!”對面來了一個攬客的女人。哥仨瞅瞅,那女人燙著飛機頭,倆耳朵戴著像鈴鐺一樣大得金耳環(huán)兒,袒胸露背,裸露著雪白的臂膀,還不時朝哥仨飛著媚眼。賈志國聽人說,車站周邊有拉客女,被她們騙走,吉兇難測。忙將兩個弟弟拉開,邊走邊說:“這樣的‘黑店’,再便宜也不能??!”
哥倆在賈志國的催促下繼續(xù)往前走,眼見天色暗淡,街上行人漸漸稀少,還不見大哥拿定主意,哥倆尋思著:這店鋪貴了不能住,便宜了也不能住,大哥這是要把我們帶到哪里去??!
沿著蜿蜒伸延的公路,穿過繁華的鬧市,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一座貫通東西南北的立交橋,賈志國眼前一亮,下定決心地說:“今天就住這里啦!”
兩個弟弟舉目四望,見周圍并無旅店賓館之類的門店,便問:“大哥!咱到底住哪里呀?不會睡馬路邊的便道上吧?”
賈志國胸有成竹地說:“對!讓你們猜著了,今晚咱們就住前面立交橋下?!彼种噶⒔粯蛳履┒颂帲幸粔K呈拱形的空地說:“這里就像一個天然窩棚,咱用硬紙板把三面圍起來,里面不是就能住人睡覺啦!”他用手指一指不遠處:那里有幾個推著小車賣麻辣燙等小吃攤販,立交橋旁有一排花池,花池內(nèi)有澆花的管子正在往外噴水,馬路對面還有一家公廁,賈志國心滿意足地說:“咱們住這里,睡覺、吃飯、喝水、上廁所,全解決了!而且全都是免費的!”
賈志新、賈志軍聽罷苦笑著。
賈志國耐心解釋說:“咱們來國際莊,初來乍到,工作還沒著落呢!這點錢要省著花,等將來掙錢了,一定租個大房子,讓你們夏天有空調(diào),冬天有暖氣,睡席夢思,看大彩電……”賈志國越說越?jīng)]邊,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這個目標(biāo)什么時候能實現(xiàn)。
哥仨找了幾個破紙箱子,硬紙板,搭建了一個窩棚,再鋪上自己帶來的被褥,算是有了臨時休息睡覺的地方,等到了半夜,大家才發(fā)現(xiàn)在這里睡覺的弊端,橋上車輛來往不斷,特別是那些大貨車,工程車,馬力大,勁頭足,發(fā)動機的轟鳴聲,百米開外都能聽得到。
賈志軍躺在硬邦邦鋪著褥子的地面上,身子翻了好幾個來回,也睡不著。他想起在老家,晚上整個山村寂靜無聲,偶爾才有幾聲狗叫,直到第二天剛蒙蒙亮,公雞打鳴,他方才睡醒,睡得那叫舒坦。可現(xiàn)在,他直發(fā)牢騷:“這鬼地方!就不是安身休息的場所!”
賈志國笑著說:“你就不是能吃苦的人,干活的料,安安生生去上大學(xué)多好,非跟我們出來打工,人在福中不知福??!”
賈志軍反駁說:“我天天被爹拿棍棒逼著上學(xué),寫作業(yè),你以為那是福???”
橋上車輛駛過的聲音一陣比一陣緊,一陣比一陣大,賈志軍睡不著,賈志國出主意,讓他耳朵眼里塞上棉花球。賈志新真找到了一團棉花,搓成球,塞到耳朵眼里,再用一條枕巾蒙住腦袋,過了一會兒,他將枕巾掀開,將棉花球從耳朵眼里掏出來,狠狠扔到一邊說:“這玩意兒根本不頂用,它只能擋住蚊子叫,那大貨車就像下山的猛虎,在那里吼!在那里叫!”
賈志國說:“那是你不困,你看你二哥,早已鼾聲四起,睡得像個死豬似的!”
賈志軍扭頭看看,果然,二哥四仰八叉,睡得那個香??!他羨慕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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