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姓馬的是什么個意思?”喬城怒吼。
“他說他……腰痛?!敝砻浖t了臉。
“上次頭痛,這次腰痛,合著他那意思,沒他不行了是吧。”喬城瞪眼。
“他其實就是想加點錢。”助理也有些惱。
他這惱是雙方面的,一是惱對方,二則是對喬城也有點兒惱,他這個老板,是真有點兒摳,就多給二十塊又怎么了,至于不?
“加錢,做夢。”喬城口水直接噴助理臉上。
“那怎么辦?”助理悄悄退了一步,心下真有點惱了:“你就摳唄,戲馬上開場了,我看你怎么搞?”
喬城開的是婚慶公司,說是婚慶,其實什么都接,死人,進新屋,公司開業(yè)慶典,只要是個活,他都接。
喬城手下有一個戲班子,不是專業(yè)的,就一幫子業(yè)務愛好者,給他攏在一起,經(jīng)典劇目有天仙配,這是婚慶的,沉香救母,這是壽喜的。
不過最出彩的是三國戲,桃園結(jié)義,三顧茅廬,好多人喝彩。
今天的活,是一個老者七十大壽,點了一出三顧茅廬。
三顧茅廬大家都知道,劉皇叔三次去請諸葛亮嘛,這出戲里,劉備諸葛亮是主角,關羽張飛是配角,尤其是關羽,全程就持刀站著,沒有戲詞的。
喬城這人摳,幾個演員,給的價不同,劉皇叔諸葛亮是一等價,猛張飛吼了幾嗓子,說要把那村夫揪過來什么的,有詞,算二等價。
關羽全程無詞,就成了三等價,比張飛還少二十塊,張飛演一次一百,關羽八十。
那扮關羽的心氣就不平衡,經(jīng)常鬧妖蛾子,一會兒頭痛,一會兒腰痛,這不,這一次又鬧騰上了。
現(xiàn)在戲馬上要開演,對方不來,怎么辦?
喬城這人呢,不是個輕易會妥協(xié)的,他咬著牙,不肯松口。
但辦法得想啊,三顧茅廬雖然主角是劉備諸葛亮,但你也不能少了關張啊,三顧茅廬少個關羽,那算怎么一回事?
關羽一般人還扮不了,關公啊,那得有氣勢,個頭至少得拿得出來,得壯實,得高大,你弄一油頭粉面的少爺,再俊俏,人家也不認啊。
這也是對方拿捏喬城的地方,扮關羽的那位,身高一米八六,還有個大肚子,往臺上一站,還真有幾分關二爺?shù)耐洹?br>
咬牙憋氣的當口,喬城突然看到一個人,這人叫朱長風,是個打雜的,日常啥活都干,經(jīng)常在各種婚慶場所幫忙,平時工地上的活也接。
而且這人個子高大結(jié)實,一米八五左右,一身的健子肉,腦袋也大,憨頭憨腦的。
喬城眼光就一亮,招手:“小朱,你來。”
“喬老板,做啥子哦?”朱長風過來,天熱,他伸手抹了把汗。
“那個啥。”喬城道:“給你個活,你能接不?”
“啥子活啊。”朱長風問。
“扮關公?!?br>
“???”朱長風一愣:“扮關公?!?br>
他忙就搖手:“我不會唱戲的?!?br>
要吃苦下力氣什么的,他真不在乎,但唱戲,那是專業(yè)活,他接不了。
“不用唱?!眴坛且粩[手:“三顧茅廬,你沒看我們演過啊?!?br>
“倒是看過?!敝扉L風點頭:“都說唱得好咧?!?br>
“那你看關公,有唱詞沒有?”喬城問。
“好象?”朱長風撓頭:“好象還真沒有?!?br>
“對啊?!眴坛堑溃骸瓣P公沒唱詞的,從頭到尾,就拿一把刀,站著,頭一抬,胸挺起來,這你也不會?”
“那個……我……就是……”
朱長風撓頭。
“別就是了,就你了?!眴坛桥陌澹骸耙粓鰬?,四十五分鐘,我給你九十塊,怎么樣?”
助理在一邊,腳趾頭差點把鞋底摳穿:“這還要少十塊,喬摳摳,還真是摳啊。”
朱長風倒是不糾結(jié)這價錢,他擔心別的:“就不知道行不行?”
“全程就扮雕塑,有什么會不會的?”喬城扯了朱長風就走,讓化妝師給他涂個大紅臉,掛一縷長胡子,身上一件彩綠罩袍,戴一頂英雄巾,嗯,也是綠的。
再塞一桿大刀,木頭做的,刀面上刷了白漆。
和劉備張飛湊一起,走了兩個來回。
喬城一拍手:“就是你了?!?br>
又叮囑演張飛的:“你帶著他一點?!?br>
鑼鼓一響,上臺。
朱長風這人吧,還上得臺面,在臺下緊張,上了臺,倒還似模似樣。
喬城在臺下看著,先也有幾分擔心,生怕出岔子,看到一半,他就知道妥了。
“這小子,還行,撐得起。”他美滋滋的想:“以后就他了,姓馬的,我呸,真以為離了你,地球就不轉(zhuǎn)了啊。”
這時候,他背后有人打招呼:“喬老板?!?br>
喬城回頭,一看,是一個中年人,胖胖的。
“你好,有什么事嗎?”他問。
“我姓于,于榮。”對方介紹了自己。
“于總你好。”喬城伸手和對方握了一下,現(xiàn)在是個人,叫一聲總,沒錯的,對方愛聽,哪怕是個收廢品的:“有什么事嗎?”
“是這樣的,我看臺上這位演關公的,好扮像啊?!庇跇s向臺上一指。
朱長風演的關公居然得了夸獎,喬城頓時樂了,他嘴一咧:“是不錯,人家可是業(yè)余中的專業(yè)水準,練過的。”
“確實不錯?!庇跇s點頭:“那個啥,商量個事?!?br>
“于總你說。”
“我呢,新建了個別墅,但有點兒鬧騰的樣子?!庇跇s說到這里停了一下,似乎是有些難以開口,他遲疑著:“我的想法,關公千古威名,人敬鬼怕,所以,我想請他去家里坐一坐。”
喬城一下就明白了:“你是想請門神?!?br>
“對對對?!庇跇s連連點頭:“我就是這個意思,請關二爺晚上去我家,也不是站,就在門口坐一晚,我不虧待他,給這個數(shù)。”
他比了個八字。
“多少?八十?!眴坛蔷拖訔墸耗狁R,扮一晚上門神八十,比我喬老摳還摳是吧。
“那哪能?!庇跇s忙搖頭:“八百。”
“咦?!眴坛前滴豢跉?,他出一臺戲,也就是一千五六,還得好幾個人分,朱長風去坐一晚,八百,那相當可以了。
“行,等他下臺,我跟他說說?!?br>
喬城答應下來。
戲唱完,朱長風下臺,喬城就上前,先夸獎兩句:“小朱,不錯,以后我這邊的關二爺,就定你了?!?br>
“謝謝喬老板?!?br>
朱長風道謝,有了固定的活,雖然不是每天都有,但一個月,五六出是有的,也有幾百塊嘛,他當然開心。
“另外還有個事,你來這邊?!眴坛前阎扉L風扯到一邊,把于榮的事說了:“就去門外站一晚上,這個數(shù)。”
他張開巴掌。
“五十?”朱長風還眼光一亮:“可以?!?br>
“哪能是五十?!眴坛且粫r間不知是一種什么心情,先前比個二就好了:“五百。”
“五百。”朱長風連忙點頭:“可以,多站幾晚上都可以?!?br>
“那就說好了。”喬城道:“對了,這套行頭,你就拿著,暫時算借你的,年底要是戲班子賺了錢,到時就送給你?!?br>
“哎,謝謝喬老板?!敝扉L風道謝。
喬城轉(zhuǎn)頭,找到于榮,把活接了下來,于榮這邊先給四百,明天一早,要是覺得滿意,再給四百,反正現(xiàn)在電子支付,也方便,兩個紅包的事。
說好了晚上去,于榮離開了,喬城回頭,給了朱長風兩百塊,道:“說好是晚上九點開始,我們八點半過去,到時我?guī)闳ァ!?br>
“哎。”朱長風應下來。
先回家,吃了晚飯,接到喬城電話,他騎了摩托車出來,到路口,于榮在等著了,開了一臺老式的桑塔納。
于榮的別墅在縣城東頭,不過林縣本身不大,二十分鐘,也就到了。
先打電話聯(lián)系好了,于榮在門口等,喬城車停下,下車,握了手,又介紹了朱長風:“這是小朱,朱長風,關二爺就是他扮演的?!?br>
“小朱,今晚就辛苦你了。”
于榮很熱情的跟朱長風握手。
“不辛苦?!敝扉L風嘿嘿笑著。
他這態(tài)度,于榮就比較滿意。
他請喬城朱長風進屋,喝了茶,喬城離開。
于榮和朱長風到屋子外面,屋外擺了一張老式的紅木椅子。
“小朱,就辛苦你,在門口坐一晚上?!?br>
“我站著也行的?!?br>
五百塊的活,在朱長風來說,算是大活了,他很積極。
“站著那哪行?!庇跇s道:“坐著就可以,廟里的關公,都是坐著的嘛?!?br>
朱長風一想也是,就點頭:“那行,這樣,于總,我上個廁所,然后就坐一晚,我保證一步都不走開。”
“好好好?!庇跇s對朱長風這個做事的態(tài)度,非常滿意。連連點頭。
他看了時間的,十點過十分,他準時關了門,朱長風自然就給關在了門外。
朱長風把紅木椅子在門正中一擺,大馬金刀就坐下來。
坐了個把小時,有些無聊,想刷刷手機吧,又覺得對不起雇主。
干坐著,眼皮子就有些打架了。
正迷糊間,前面突然出現(xiàn)一個東西。
朱長風眼光一凝,一看,那竟是一只黃鼠狼。
黃鼠狼又叫黃皮子,別名黃大仙,出馬五仙,胡黃白柳灰,黃仙排第二,在民間,聲名赫赫,林縣這一帶,也是信的。
朱長風倒是不蠻信,年輕人嘛,總是少點兒敬畏的。
他看著那黃鼠狼停停走走的過來,還尋思著:“這黃鼠狼要是想進屋,我得給他喝住了,免得進屋鬧騰,雇主有意見?!?br>
打著這個主意,他就把腰一挺,坐直了,手中扶著的刀,也扶正了,瞪眼看著黃鼠狼。
黃鼠狼有點兒猶豫,停停走走的,小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,好象有些畏懼的樣子。
走到四五米開外,黃鼠狼突然人立起來,雙爪合攏,如人作揖一般,沖著朱長風拜了一拜,開口道:“關圣旁君,小黃冤屈,還請關圣帝君為小黃做主?!?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