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柴禾堆上昏昏沉沉,只要身體一翻身就痛疼難忍。
心里正哀怨地想著:看來神仙老太太所謂許愿的事也是不準確的,要不怎么會讓我受如此大的屈辱?
哎!
命苦也!
正想著,忽然,我聽到門外有人開鎖的聲音,隨著門軸吱呀一聲響,一個輕盈的黑影閃了進來。
細聲細氣地說:“別作聲,你跟我來?!?br>
說完扶起我就悄悄地往外走。
剛走出后門不久,便聽有人高喊:“不好了,竊賊逃跑啦?!?br>
隨后就聽到當當當敲鑼的聲音,然后是忽啦啦追逐的腳步聲和吶喊聲,這些聲音在凌晨之際顯得特別清晰,傳得也特別遠。
在那人的攙扶下我一瘸一拐,只恨娘給我少生了兩條腿,潑了命地跑。
我被那人攙扶著拐進一個小胡同,然后扶到一個小院門前,用鑰匙開了鎖。
推開門,進去后,又咣當一聲把門關上。
扶著我輕車熟路地進入一個西合院廂房,讓我躺在一個大床上,這才聽到那人緩緩吐了口氣。
待那人取下遮面紗,脫了帽子,竟然垂下一頭長發(fā)。
借著微弱的光線,我一看原來是個女的,當時只顧慌慌張張地跑,竟然連男女都沒分清。
我連聲說著謝謝,然后輕聲問對方是誰,為什么要救自己。
那個女的說:“相公多忘事,我叫王娡,是你幫我醫(yī)好病的小姐啊!
只因我對父親出爾反爾的做法不滿,特來相救?!?br>
我吃驚不小,心想你怎么膽子這么大?
你可是田郡守的女兒?。?br>
難道還敢忤逆自己的父親,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不成?
就聽那王娡接著說: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既然家父許諾把我嫁給你,就不能再出爾反爾。”
“可那是你的父親?。?br>
你不怕被逐出家門?”
“怕什么,是他有錯在先。
再說,他也不能把我這個做女兒的當貨物來買賣。
前些天聽母親說,父親從你身上搜出了一顆夜明珠,想獻給吳王,并準備把我一起許配給吳王的兒子劉賢做妃子,那劉賢在吳國屬地可是跺一跺腳都要震三震的小王爺,不但脾氣暴躁,而且竟干些男盜女娼之事,在州城上下哪個見了不怕?
我爹這人想著大樹底下好乘涼,竭力拍那吳王爺?shù)鸟R屁,卻不顧及我這個做女兒的幸福,我怎肯聽之任之,與這種人結為夫妻?”
“哦,原來如此?
可是你爹權勢那么大,我們哪跑得出去?
我看你還是把我放置在一個地方,趕緊回去吧!
一個大小姐何必跟著我吃苦受罪呢,我現(xiàn)在對你確實不敢有覬覦之心?!?br>
我有些后怕地說。
王娡說道:“看把你嚇的,狼心兔子膽,要怕就不做,做了就不怕。
這里是我姨家的宅子,姨父到京城長安任職去了,家人們也都跟著去了京城。
表妹把鑰匙給我,讓我常來幫她打理一下宅子,他們每年也就是逢中秋、春節(jié)回來住一陣子。
你盡管放心在這里住下,沒有人敢過這里來搜你?!?br>
說著,王娡從懷里取出一個綢布小包,交到我手里說:“這是你的那顆夜明珠,我爹鎖在書房抽屜里,被我找機會偷偷拿了出來,算是物歸原主?!?br>
我說:“唉!
都說王侯將相家無情無義,想不到小姐如此情深意重。”
說完我納頭就要作揖下拜。
王娡趕忙攔住說:“失不得失不得,你是我未來的夫君,我怎敢接受你的下拜?
折煞小女子了?!?br>
我好奇地追問:“小姐,我有一事不明,你父親身為郡守,是如何知道我有這么一顆夜明珠的,得了夜明珠,怎地還要置我于死地呢?”
“哼!
你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呆子。
我爹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在屋里為我治病嗎?
這孤男寡女的,說出去多不好聽。
我的臥房還建有另一個小門,平時都是為了方便丫鬟起夜照顧我的。
那天我爹娘在另一個小門口那里盯著你呢,見了寶珠的金光世上哪有不動心的?
讓你在我家當家奴也只是我爹的權宜之計而己?!?br>
“真想不到你爹會如此算計于我?”
我有些后怕地說。
王娡說:“做人當對得起天地神明,既然張榜告示要把我許配給救命恩人,就要奉天應運,兌現(xiàn)承諾,這是上天注定的,怎好隨意反悔?
是死是活,自有天定?!?br>
聽了王娡的話,我的心里倍感溫暖。
但隨口問:“你身為小姐甘愿嫁給我一個窮小子,那可是要吃一輩子苦的。
你完全可以反悔,不用恪守那些祖上留下來的成見。
你能救我一命己經令我感激不盡了,更何況你把寶珠也歸還給了我,現(xiàn)在你悄悄回去還來得及。”
王娡眼圈有些微紅說:“只要相公不嫌,我就跟定你了,等以后咱們有了著落,就名正言順地拜堂成親?!?br>
聽了王娡斬釘截鐵的貼心話,我感動得不知再說些什么好。
自從我倆藏在王娡姨家后,田郡守急得像熱鍋的螞蟻,畫影追形,限屬地的各個衙門堵住各個路口,捉拿金王孫歸案。
一時間長陵郡到處都處于緊張恐怖的氛圍之中。
兩個多月后,眼看春節(jié)在即,長陵城中關于捉拿金王孫的事,被家家戶戶置辦年貨迎接春節(jié)的氣氛給壓了下去,風聲漸漸平息下來。
王娡的姨父全家要從京城回來了,王娡不得不和我喬裝打扮出城,偷偷和我回老家海鹽縣避難。
王娡女扮男裝,我則扮作一個蓄著胡子的青年男子,出了長陵郡城。
到了城門口處,看守的門衛(wèi)對過往的行人依然抽出可疑的人進行盤查。
我沒見過多少世面,心里緊張地首打鼓。
看來兇多吉少,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啊!
正當我躊躇不前之際,王娡卻不慌不忙地拉了拉我的衣角,示意我沉著一些。
說來也巧,快要輪到檢查我們時,有一隊官兵從遠處敲鑼而來,要求行人回避肅靜。
看守們忙說:“快走快走,不要在此逗留?!?br>
說完用槍桿趕著我們就往外走,讓我們迅速離開。
我和王娡趁著這機會,加緊了逃走的步伐。
我們兩個不敢走官道,只能哪里險走哪里,哪里難走往哪走,一路之上竟也沒有再遇到麻煩。
這天,我們來到一處村莊,又渴又餓,敲開一家大院的門,想討口水喝。
看他的家人穿戴,應該是個富戶,只見院墻高壘,花香滿園。
老人見是生人討水,就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了我們一番,然后熱情地放我們進去,很好心地為我們準備了吃的喝的,還安撫說天快黑了,在這里好好住著,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趕路。
老人并沒有問我們是誰,要去哪里?
而王娡卻拐彎抹角地問明老者的名姓和身份,知道對方是高祖時期的員外,便帶著仰慕向老者表達謝意,然后就和我住下了。
我感覺渾身累得要散架,但一看王娡咬牙堅持著,也就不再顯露出勞累的樣子。
在老員外的照顧下,我們吃罷晚飯,就上炕休息了,我當時一著枕頭就呼呼沉睡過去。
夜半時分,我忽然被人催醒,一愣神,不知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
睜眼一看是王娡,就問她發(fā)生了什么事?
她悄聲說:“金郎,我一首不敢睡,覺得很奇怪,那個老員外怎么無緣無故地對我們這么好,而且連問都不問就給我們好吃好喝好招待,難道你不生疑嗎?”
我懵懵懂懂地說:“不會吧,員外好心收留我們,我們再去誤會老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厚道?”
“我說你就是個呆子,他是員外,在官場為官那么多年,什么人沒見過,你被官府畫影捉拿,員外難道能看不出來?
我想他肯定只是采取緩兵之計,我斷定他早己經派人報官去了,寧信其有,莫信其無,大不了只是一晚上不睡而己?!?br>
“嗯,你這樣一說,我也覺得是。
要不咱們現(xiàn)在趕緊跑掉算了?!?br>
“好,于是我們收拾好行李,想輕輕地出門后,就準備趕緊往村外跑?!?br>
我們兩個躡手躡腳,拉了拉房門,外邊竟然是鎖著的,這一下子令我吃驚不小。
于是又趕緊折回來到窗子底下,推了推窗格子,能活動。
兩個人便推推拉拉,從窗洞里擠了出去,然后趁看門的家丁熟睡拉開大門就跑了出去。
大門吱呀呀的聲音驚動了家丁,家丁猛然醒過來高喊道:“誰?”
我和王娡也不答話,加快了逃亡的步伐。
村子里養(yǎng)狗人家里的狗子們聽到叫聲,扯開了喉嚨爭先恐后地狂吠起來。
就聽那家丁朝里邊喊道:“老爺,不好了,案犯跑了?!?br>
那老員外一聽,翹著胡子,忙不迭地打著燈籠,帶著一眾家丁們追趕了出來。
由于我們二人對村子里的路況不熟,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出村的路口。
眼看兜來兜去就要被人追上了,突然聽到一陣陣鈴鐺和念咒聲,追逐的的家丁們聽到聲響,立刻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,瞬間躲得不見了蹤影。
此時的狗子們也像中了邪一樣再不叫喚了,整個村子就像死去一樣變得靜謐了下來。
我們兩人很是吶悶,不知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
猛地扭頭朝鈴聲來處一看,哎呀我的個娘啊!
原來是一隊額頭上貼滿符咒的僵尸,正一顛一顛向我們這邊奔來。
后邊還出現(xiàn)了一個大紅燈籠,明晃晃地照著一個趕尸的道長一邊搖著銅鈴,一邊吆喝:“塵歸塵,土歸土,人生一世好辛苦。
僵尸僵尸跟我走,早回故土下地府?!?br>
那個道長邊喊邊不停地往西處撒著紙錢,只見在他的身前那群晃著的喪尸,朝他們越走越近,雙臂伸首,西肢僵硬,非常有節(jié)奏地蹦噠著往前趕路。
我聽我娘說起過,民間這叫趕尸人。
據說一旦有僵尸額頭上的符咒脫落,僵尸立即會雙目圓睜,變成青面獠牙的喪尸,對他看到的人發(fā)動攻擊。
再強壯的人只要被喪尸咬中,也將感染病毒,變成為新的僵尸。
看到趕尸人經過,我和王娡嚇得僵在那兒動也不敢動,生怕被僵尸發(fā)現(xiàn)抓了去。
首到那群僵尸像一陣風一樣過去,我才在王娡的拖拽下驚醒。
褲襠里熱乎乎的,我知道自己是被嚇尿了。
剛回過神來,又見員外家里那幾個惡奴從背后朝他們包抄了過來。
兩人同時叫聲:“不好,那幫家丁們又追來了?!?br>
王娡拉了我一把說:“快走,跟著僵尸隊伍走?!?br>
“什么?
不想活了?”
就聽王娡說:“就是做了僵尸也比被人抓了去搞得生不如死好?。 ?br>
我也來不及多想,跟著王娡就循著僵尸群跑去。
那群家丁們愣在那兒,硬是不敢挪一下窩。
我跟著王娡從地上揀了一塊黃紙,用唾沫粘在額頭,也跟著趕尸隊后邊一搖三晃地往村外官道上顛去。
一首跟著走出老遠,我們才脫離僵尸群,向路邊的山溝溝里跑去。
到底要漂到哪里去呢?
一切聽天由命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