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同事看我的眼神變得古怪。
他們?nèi)宄扇旱囟阍诮锹淅锔`竊私語,看到我過去,就和彼此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時不時有只言片語飄進我的耳朵,帶著各種猜測。
“張醫(yī)師她老公是怎么回事?”
“老公有小三了唄。”
“有小三正常。
但是直接把小三帶到咱們醫(yī)院來,明目張膽秀恩愛,這也太過分了吧?”
“我聽說,是張醫(yī)師對不起她老公,你看她們結(jié)婚都七年了,也不生孩子?!?br>
“張醫(yī)師忙嘛,而且她才二十八歲,不想生也正常?!?br>
“不是的,你看張醫(yī)師那么喜歡孩子。
聽說她想生,但是生不出來?!?br>
“啊?
什么原因?”
“嗐,女人不孕不育,不外乎那幾種原因唄。
先天發(fā)育不全,后天不知自愛……”頂著各種古怪的目光,以及恍然大悟的嘆息聲,我走向許若清的病房。
推開門的瞬間,就看到許若清正靠在吳致遠的懷里,兩人親密無間,旁若無人。
許若清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需要每周透析兩次,她的臉色灰敗了許多,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浮腫。
吳致遠正喂許若清喝鯽魚湯,鯽魚湯營養(yǎng)豐富,而且味道鮮美,不用放多少鹽和調(diào)料,很適合許若清這樣的尿毒癥患者喝。
不過鯽魚很小,魚刺也多,吳致遠正用我從未見過的細致和耐心,幫許若清一根根把魚刺挑出來。
“不用那么仔細,她是尿毒癥,不是高位截癱?!?br>
我冷冷地開口。
“她都這樣了,還說這種話,你還有良心嗎?”
吳致遠絲毫沒有被我撞破的愧疚,他同樣冷著臉,質(zhì)問我:“你這幾天去哪里了?”
“我去治別的病人了不行嗎?
世界上得腎病的又不止她一個?!?br>
我毫不客氣地反駁。
吳致遠眉毛一豎,怒氣沖沖地開口:“我問了護士,她們說你這幾天根本就沒上班?!?br>
我忍無可忍:“我沒臉見人了不行嗎?
不想看到你在我上班的地方跟她卿卿我我,給她挑魚刺,不行嗎?”
“張醫(yī)師你誤會了,致遠和我是同學(xué),可憐我才來照顧我,我們之間沒什么的。”
許若清開口了,她轉(zhuǎn)向吳致遠,楚楚可憐:“致遠,算了,我不治了。
你不要怪張醫(yī)師。
沒有腎源,張醫(yī)師也沒辦法。
要怪,就怪我自己得了這么個等死的病。”
許若清掙扎著想要爬起來,吳致遠一把把她按?。骸叭羟澹愫煤弥尾?,其他的你不用管?!?br>
他轉(zhuǎn)向我,滿臉狂怒:“張寓言,你還是人嗎?
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嗎?
你就捐個腎救救她又能怎么?”
吳致遠雙眼通紅,死死地盯著我:“結(jié)婚五年,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這么惡毒,你到底怎么當(dāng)?shù)尼t(yī)生?”
“哈哈!”
我怒極反笑。
天下居然有這么荒謬的事,一個處心積慮逼著老婆捐腎去救小三的男人,居然義正詞嚴地指責(zé)他老婆惡毒。
血瞬間涌入大腦,我決然地開口:“吳致遠,別說我不給你和你的老同學(xué)機會?!?br>
“之前我說從你開始配型,并不是說說而已,你的血型,同樣是O型!”
掏出兩份《器官指定捐贈意向書》,我挑釁地砸在了吳致遠臉上。
“這份意向書,你簽我就簽!”
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吳致遠明顯有些發(fā)蒙。
他低頭看了看飄落的兩份協(xié)議,眼里有一絲慌亂。
“你什么意思?
要救若清,只要一個腎臟就行了,簽兩份意向書干嘛?”
我嘲諷地開口:“吳致遠,腎臟移植可不是簡單的血型相同就可以。
為了保證成活率,必須要進行白細胞抗原靶點配型,相同的靶點越多,成活率就越高?!?br>
“除了血型和白細胞抗原,還有一個關(guān)鍵,淋巴細胞毒試驗交叉型檢查。
這是極其關(guān)鍵的一步,直接決定是否能夠進行腎移植手術(shù)?!?br>
“一般來說,夫妻雙方由于體液交換等原因,大部分時候都呈陰性,也就是適合移植?!?br>
我意味深長。
吳致遠的眼神瞬間清澈了許多,他俯下身子,溫柔地擦了擦許若清的嘴角。
“若清你晚上想吃什么?
我給你燉個雞湯好不好?”
許若清完全不吃這一套,她眼睛發(fā)亮,抓住吳致遠的手:“致遠,你愿意捐腎救我嗎?”
吳致遠試圖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,眼神躲閃:“我當(dāng)然愿意救你,不過男人的腎很重要,聽說會影響男性功能,所以得和老婆商量?!?br>
“對吧?
寓言?”
他看向我。
“謠言!”
我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“就算真有影響,我也同意!”
我再補上了一刀。
吳致遠一愣,他低聲發(fā)出一聲咆哮:“張寓言,你瘋了嗎?”
“我瘋沒瘋不重要,你不會不愿意捐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