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淅瀝瀝的下,冬日的寒還未褪盡。
四點多的天暗下不少,卻也因著這場雨生出一層朦朧霧色,以致這春日里的春色也被染的如水墨畫一般,慵慵懶懶。
莊悠走出幼兒園教師辦公室,站在木色屋檐下,看這綿密的雨,然后撐開十六骨透明雨傘,米色平底福樂鞋踏入雨幕里。
今天是賀家家宴,賀家家風(fēng)嚴(yán)謹(jǐn),老太太更是看重兒女親情,所以在賀老爺子去世后老太太便定了一個規(guī)矩,兒女不論多忙,每月都要抽出一天的時間來,回老宅大家一起吃個飯。
而這個規(guī)矩自莊悠嫁到賀家時便已經(jīng)存在五十年。
一早便知道今天會下雨,未曾想在下午時才悠悠落下,直至現(xiàn)在漸盛。
莊悠上了車,發(fā)動車子。
她看時間,再過十五分鐘便是五點,想到今晨給許為發(fā)的消息,問賀淮硯大概什么時候回來,許為告訴她如無變動是三點四十分到機場。
現(xiàn)在四點多,按理他們應(yīng)是到了。
想著,莊悠打過轉(zhuǎn)向燈,車子駛出停車帶。
老宅就在青州,離莊悠和賀淮硯的住所不遠(yuǎn),一個小時的車程便可到。
莊悠沒有直接回老宅,而是先回家,等著賀淮硯到家他們再一同回老宅。
觀江別墅是青州有名的富人別墅區(qū),莊悠嫁給賀淮硯后便住在了這里。
窗外是被細(xì)雨打濕的垂柳,隨著軟風(fēng)輕悄悄的晃動著身子,隱約可見初春的綠芽。
莊悠熟悉的把車開進(jìn)別墅,停在前方黑色的勞斯萊斯身后。
他回來了。
車子熄了火,莊悠拿過包,傘撐開,走進(jìn)這住了三年的家。
“嗯,先這樣?!?/p>
偌大的客廳里,白色窗簾隨風(fēng)卷動,四面大片的落地窗如幾面明鏡,把外面的煙波湖色清晰照入眼中。
昏色光線里,他站姿挺拔,肩寬腰窄,身上穿著一件深色襯衫,手腕搭著一件西裝外套,一雙長腿在手工定制的西褲里長而筆直。
他拿著手機,低沉熟稔的嗓音就這樣落進(jìn)她耳里。
莊悠腳步停了下,然后把雨傘放置玄關(guān),朝他走過去。
客廳里沒開燈,恰是這將黑不黑之跡,一切都不甚明亮,也不甚昏暗中,他觀賞力極佳的臉部線條不再具有壓迫力,一雙深沉的眸子也似不再那般疏離冷漠。
“回來了?!?/p>
見他拿下手機,她來到他身側(cè),從他手腕拿過那搭著的西裝外套。
“嗯?!?/p>
似還有工作沒做完,他拿著手機指腹在屏幕上滑動,垂下的眼睫括下一道深影,一如既往的無甚感情。
“去樓上洗漱一下吧,衣服我已經(jīng)給你準(zhǔn)備好了,等你洗漱好我們一起回老宅。”
知道他今天會回來,她一早便把他的換洗衣服準(zhǔn)備好。
這是三年來她常做的事,早已刻進(jìn)骨子里。
賀淮硯沒說什么,短暫的時間后,拿下手機,腳步沉穩(wěn)上樓。
去老宅不需要準(zhǔn)備禮物,只是一家人吃頓飯,不是什么特定的節(jié)日,準(zhǔn)備禮物反倒生份。
倒是賀淮硯的小侄女喜歡吃她做的甜點,每次去老宅她都會提前做好。
雨聲漸密,雨勢大了,在天色愈發(fā)暗時,莊悠和賀淮硯上了車,去往老宅。
老宅在青州以南,地處郊外,遠(yuǎn)離城市喧囂紛雜,立于山水之間,是極好的養(yǎng)老佳地。
車將將駛?cè)朐褐?,便聽見丫丫咯咯的笑聲傳來,很是歡樂。
此時天已黑,老宅里的燈火亮了起來,雨幕中,燈火重重,笑聲,說話聲絮絮從光影里漫出,倒是把這春雨的涼意掩蓋了不少。
莊悠提著食盒和賀淮硯下車,很快丫丫便跑了出來,開心的站在他們面前,脆生生的叫:“大伯,大伯母!”
莊悠眉眼微彎,臉上生出柔柔的笑,手落在她扎著的小丸子頭上,把提著的一個食盒給她:“看看?!?/p>
她眼睛一瞬大亮,趕忙接過打開:“哇!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!”
幾歲的小姑娘喜歡童話故事,莊悠便做了其中一個故事里的人物,裝在特定的盒子里給孩子,不比外面專業(yè)點心師傅做的差。
“喜歡嗎?”
“嗯嗯!超喜歡!謝謝大伯母!”
“不用謝?!?/p>
大家都到了,莊悠和賀淮硯是最晚到的,大家早便習(xí)以為常。
看見兩人,大家都出了來,招呼著趕緊洗手吃飯,晚餐都做好了,就等著他們了。
莊悠和賀淮硯一一叫人,致歉,隨后坐上桌。
賀老爺子去的早,堪堪四十歲人便沒了,留下孤兒寡母五人,但賀老太太并沒有因此一蹶不振,反而一個人挑起家中重?fù)?dān),撫養(yǎng)四個孩子長大,可由于老四年紀(jì)過小,又因為之前給賀老爺子治病,家中早便債臺高筑,在賀老爺子去世不過三年,才五歲的老四便夭折了。
丈夫正值壯年去世,丟下孤兒寡母已是不易,而后孩子又走了一個,對于任何一個女人來說怕都無法再走下去。
可老太太并沒有被打倒,她再一次站了起來,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歲月里把三個孩子養(yǎng)大,直至現(xiàn)在兒孫滿堂。
賀淮硯的父親賀明德占老大,生了三個孩子,兩女一男,賀淮硯是老三,上面兩個姐姐,賀明承占老二,是賀淮硯的二叔,下面是一子一女,賀明俞占老三,是賀淮硯的姑姑,姑姑生了一個女兒,在國外留學(xué)。
老太太不要求孫子孫女一定要來,畢竟有的還在讀書,確實來不了,但兒子女兒都必須到。
今晚賀家長輩都到了,和以往一樣無一人缺席。
大家坐在一起吃晚餐,席間沒有人說話,直至晚餐結(jié)束,大家才坐在一起說話。
莊悠帶著丫丫玩,丫丫很親近她,她也很喜歡丫丫,在嫁進(jìn)賀家的這三年里,丫丫是待她最純真的人。
“丫丫,去看看大伯他們下棋下的怎么樣了,大奶奶待會想聽你說?!蔽暮糇吡诉^來,彎身慈愛的看著她懷里的小人兒。
“下棋?大伯他們在下棋?”
“是啊,丫丫之前不是一直說讓大伯教你下棋嗎?現(xiàn)在大伯他們就在下棋哦。”
“哇!丫丫要看下棋!大伯下棋最厲害了!”
她飛快從莊悠懷里跑走,而莊悠也站了起來,看著這張隨著小人兒離開而淡去了笑的臉:“媽?!?/p>